【元白】恋爱直播（五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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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乐天是被手机震醒的。
“我记得没定闹钟……谁这么早打电话妨碍我睡觉？”没戴眼镜的惺忪睡眼看不清电话来源，索性按下了接听。“夺人之食，甚于夺妻，夺人之眠，甚于夺食。[1]”
“您好，小喇叭提醒您，外卖放楼下了。”
“嗯？你好，我没点外卖，是不是送错了？”
“小喇叭提醒您，外卖放楼下了。”
“噢，是机器人。还是下去看看吧，说不定是有人暗恋我。”期待值加满以后，下楼的愉快就盖过了降温天起床的艰难痛苦。
打开校园网，信息一条一条加载出来。
——早上好，我两个小时后就过去啦，你准备好了吗？先吃点早餐吧。
是小墙头。
白乐天边下楼边打电话：“微之，你给我订的外卖？”
“睡醒啦？”这种莫名亲昵的语气是怎么回事，“我猜你是听到外卖电话才起的。”
白乐天当他是默认了：“你为啥要帮我买早餐？我早上不习惯吃东西。”
“不这样你能起吗？吃完记得收拾好看一点，我们的访谈过程可以录下来。”
“我的录像设备就只有个破手机，拍不清楚的。”
“没关系，我带就好。年轻人要注意身体，早餐还是要吃的。”
平常八层楼爬起来总让人崩溃，好在有人陪聊之下，很快就转出了楼道，尝到了寒风的滋味。地上只有一份属于“乐先生”的外卖，是一碗胡辣汤，配一张芝麻烧饼[2] ，摸起来还暖暖的，手上的温度不觉洋溢了全身。
白乐天嘻嘻笑道：“你叫我年轻人？我看你也不怎么老嘛。”
他不知道，电话那边，因为他一句无心的话而心中一颤，这曾几何时仿佛是元微之对他说过的。[4]
回到宿舍，刘梦得也已经醒了，坐在床上不肯下来：“你大早上弄啥嘞？我睡得正香你把我吵醒，说好的一块补觉，我看你是准备当803睡到自然醒协会的叛徒。[5]”
白乐天也不理他，打开外卖自言自语道：“夺人之眠，而赠人以食，此仇少解，而若他日再夺人之食，则必还之以妻。”
面对摄像头，白乐天也并不慌乱，只是第一次和喜欢的小爱豆一块录像，与当初紧张瑟瑟面对艺考考官，几次合奏或独奏的演出，心情还是有所不同。还记得当时的考官对他说，弹琴不可囿于技巧，若他掌握了正确的学习方法，将苦练技艺的耐心延续下去，以他的悟性，学什么、做什么、去到哪里，都不会被难倒。
如今想来，考官可谓对白乐天赏识有加。从来有人教会他识字读书，有人指引他为人处世，但总有些事情，没到亲身实践那一刻之前，理论大半皆是空谈。
白乐天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打扮的，只是如常梳了几下头。新整理完的小房间里，花香琴韵短暂取代了脏衣臭袜、满地落发[6]。
“喂，乐天，我到楼下了，你下来接我吧。”
急促的脚步一层一层旋下楼梯，白乐天一直回味着早上下去拿外卖的画面。
元微之穿着一件灰色毛呢大衣敞着怀，内搭一身米白连帽休闲卫衣。直到两人并排上楼，白乐天才发现它的帽子上连着一双毛绒兔耳！可恶，这是什么卖萌的衣服……
阳光已经点亮整个校园，下来一趟没戴手套还握着手机，指关节处还是有点发凉的，白乐天悄悄拽住了兔子的耳朵：“这个不错。”
元微之走慢了几步，侧过身道：“你喜欢可以拆下来给你玩的。”
“呃，不用了，我就觉得它好暖和摸一摸。”白乐天还是把手放下来了。
下一秒就被对方握住。
“才下来这么一会，手就这么冰，你弹琴的时候怎么‘化冻’的？”
“弹一会就全身发热了。我瞧你也不怎么暖，咱俩应该一起练太极养生了。”
两个人一路边“拉拉扯扯”边闲聊着走回了宿舍，彼此间已少了八九分生疏。
“乐天喜欢鲜花？9枝玫瑰配百合，有什么寓意吗？”
白乐天习惯性实话实说：“实不相瞒，我舍友随便买的……你要是觉得好看，就一会拿回去吧。”
元微之笑眼弯弯：“你也太直了吧，我还正准备赞美你很有生活情致呢。”
接着又环视了宿舍一周，道：“我可太喜欢你们宿舍了！你知道为啥不？因为有暖炉。花我可以不要，暖炉能不能借我用几天？”
白乐天以手扶额：“……你要是不怕梦得回来把我们俩一拳一个就这么干吧。”
“梦得？是刘梦得吗？他居然跟你一个宿舍，你还不知道我和你是校友！他就从来没提过我？这个老朋友算是白交了。”元微之奇异道。
“提，提倒是提过。”
元微之一副此事作罢秋后算账的表情：“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过柳子厚？”
白乐天点了点头：“他聊天软件置顶就是这个人，头像是江雪独钓，要不是他告诉我这是男生，名字也像男生，以他们聊天的频率我都怀疑这是他异地恋的女朋友了。”
元微之心想，这孩子可真天真，是男生就不用怀疑了？
“对了，我需要给你定制一套当天拍摄用的服饰，你不介意我现在就给你量量尺寸。”
白乐天机智地从抽屉里甩出了一张尺寸卡：“我出去演出穿古装穿汉服就用的这个数据，你拿着做去吧，没问题的。”
元微之暗自咬牙切齿，这个人真是又直又难撩，要不还是先做完访谈再说吧。很巧，白乐天也是这么想的，再这么下去正事是永远不会开始的了。
从那天以后，每天都有送到白乐天宿舍楼下的外卖来“夺人之眠”，每一天的早餐花样都不同，有本地的早点还有外地的特色，纸条上还备注着不同的句子：
第一天：美人赠我桃花扇，何以报之茶叶蛋。
第二天：美人赠我绿丝绦，何以报之小笼包。
第三天：美人赠我金缕衣，何以报之糯米鸡。
第四天：美人赠我双锁簟[7]，何以报之羊肉面。
第五天：美人赠我白玉尊，何以报之炸云吞。
第六天：美人赠我一个字，何以报之三明治。
……
就因为好奇新一天这顿“附赠”了什么打油诗，白乐天竟然快要养成早起吃早餐的习惯了。
到了周末，来的倒不是外卖了，是元微之本人。
白乐天一见面就调侃道：“今天还有没有新的了？”
元微之佯作不懂：“新的？什么新的？噢！你让我想一想……”
“才思敏捷的元大才子，怎么也有编不出来的一天了？我看你是元郎才尽。”白乐天把手插袋，仰头嘲笑他。
元微之微微低头，附在白乐天耳边，故意压下声音：“美人赠我玫瑰花，何以报之……豆腐渣。”
“豆腐渣？”白乐天笑出声。
“这是梧州的特色小吃。你今天没有事吧？我们现在就一起去吃豆腐渣，怎么样？”
白乐天问道：“你还没说，你昨天说的‘一个字’，是什么字？”
“这个就要问你了，你想送我一个什么字？”
“比如你请我吃好吃的，那我也只能想到一个……好。”
[1]白居易《春眠》：“却忘人间事，似得枕上仙。”
[2]白居易《寄胡饼与杨万州》：“胡麻饼样学京都，面脆油香新出炉。”胡麻饼又称芝麻烧饼。
[4]元稹《酬乐天秋兴见赠》：“劝君休作悲秋赋，白发如星也任垂。 毕竟百年同是梦，长年何异少何为。”
[5]刘禹锡《秋江早发》：“因思市朝人，方听晨鸡鸣。昏昏恋衾枕，安见元气英。”
[6]白居易《叹发落》：“多病多愁心自知，行年未老发先衰。随梳落去何须惜，不落终须变作丝。”
[7]白居易《寄蕲州簟与元九，因题六韵（时元九鳏居）》：“笛竹出蕲春，霜刀劈翠筠。织成双锁簟，寄与独眠人。”；元稹《酬乐天寄蕲州簟》。